当时他浸泡在第一次感受到的暖意里,迷迷蒙蒙,此刻才清晰回忆起来。
“陆先生。”从驾驶座里探出一张脸来,打着规矩的领带,长相斯文,“这里停车不能超过五分钟。是我先开走,还是……?”
“马上。”男人头也不回地应付司机,为今夜的偶遇画上句点,“那我就先走了,下次见。”
“陆先生……路?还是鹿?”夏眠喃喃地重复。
光是一个姓氏就有至少有三种可能。
夏眠轻轻地叹了口气,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,宛若被迫从旖丽而美妙的梦境中醒来。
……
翌日早晨夏眠醒来,摸向枕边的坚硬的手机,却先摸到更柔软微暖的事物。
他睁开迷蒙的睡眼,眨了几眨,确认那是一条白灰色的羊绒围巾。
……神秘先生戴到他脖子上的那条。
昨夜的偶遇不是做梦。
可心情好了没两秒。
因为昨晚的一切都不是梦,所以谭柏臣也的确出轨了。
他收拾好心情,将围巾带下床,撞到全新的礼品袋里,指望着再一次从天而降的偶遇,好让他把这条贵重的围巾还回去。
手机屏幕亮了起来。
来电显示并不是给他打了一晚上电话的谭柏臣。
——夏云志(爸爸)。
夏眠的脸色顿僵,拿起手机推门出去,到无人的走廊上接听电话:“……喂?”
“夏眠。”夏云志的声音也很低沉,却不似神秘先生,只像钝重而冰冷的石头,强硬地砸过来。
“怎么了……?”夏眠小心翼翼地回父亲的话。
“我和你阿姨有话跟你说。你起床了吧?现在就出门,回家来一趟。”
“好。”
夏眠毫无异议地答应下来,挂掉电话的刹那如蒙大赦,长长呼了口白气。
打夏眠有记忆以来夏云志的脾气就不太好,除了夜里对母亲的施暴,白天有时候一言不合,他也会当着夏眠的面对母亲动手。
夏眠从小就很乖,但偶尔也因为吃饭吃得太慢,挨上一句厉喝,或一下推攘。
对夏云志的恐惧几乎刻入了他的骨髓里,并蔓延到了他与其他人的相处。
他深深地吸气,吐气,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。不敢多耽搁,立马换衣服回家。
夏家算是有点小钱,夏云志和继母一起经营公司,前几年的生意相当红火,给夏景明名下置办了不少资产。
他们家的房子在寸土寸金的云京四环,夏景明一直住在家中,走读。夏眠倒是一上大学就迫不及待地逃离了家,更愿意蜗居在小宿舍里。
然而每次夏云志吩咐他回去,他也不敢不从。
周六,热衷于交际应酬的夏景明居然也宅在家。
一家四口难得团聚,围桌而坐。
继母赵晗芳红唇艳抹,面色却微苦:“夏眠……最近你爸的公司经营出了些问题。”
闻言,夏眠先昵了夏景明一眼。夏景明面色平静,似是早已听闻了这事。
但家里遭殃,他的唇角反勾着一抹夏眠看不懂的笑意。
“对。”夏云志颔首附和妻子,对夏眠道,“寰亚的陆董最近在给他小孙子陆司异物色合适的结婚人。据说以前有个道士给陆司异算过命,他天生命硬,性格呢,也的确和那道士说得一样,阴郁乖僻。一般女孩儿的八字压不住他,陆董年纪大了,不忍心见他始终孤身一人,就琢磨着给他找个男妻……”
夏眠拿筷子的手一顿,纤白后颈瞬间僵了一片。
赵晗芳红唇一开一合,接上丈夫的话:“陆家看了你的八字,说你和陆司异正好合适,天造地设。”
夏云志上一句话才说那位陆司异命硬克妻,赵晗芳下一句话就是夏眠和他天造地设。
矛盾牵强得近乎荒唐。
“听说陆总的爸妈一个疯一个更疯,幸好去世得早,这样也挺好的,你过去就不用伺候公婆了,多好。你本来就不太擅长交际……”
夏景明像是为了哥哥考虑,于情于理地替他分析利弊。
“陆总今年三十,正正好比你大十岁。虽然听说他长得一般般,但年纪大会疼人嘛,而且陆家也比我们家有钱,你嫁过去也就不用再省吃俭用了。”
最后,夏云志为联姻通知做了总结:“下周六晚上你和他见个面,看看合不合适,合适了就赶紧把婚期定下来,陆家那边催得急……”
“但是……”
夏眠清冽和缓的嗓音,在一片刻薄之语中尤为突兀。
他不敢在有关自己的事情上反驳父亲和继母,但他们和夏景明口口声声的“据说”“听说”,大多是捕风捉影、信口雌黄。
他实在忍不住,逐字逐句反驳回去。
“……我看财经报道,业内人士都夸赞陆总是卓越的领导者、真正的企业家。你们又不认识他,光靠听说、据说……是怎么知道他性格不好的?他的照片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