尤其这年代交通通信全部不发达,派出所的人连宁兰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,家里更是连一张宁兰的照片都没有,让他们出去找人根本就没可能。
一般村子里遇事,都是村子内部解决的。遇事就找大队革委会,找队长找大队书记,到公社里找人那都是扯淡,大多时候都解决不了问题。
除非犯事的人在,直接扭送到派出所去,那倒是有用的。
可如果是真的人在,家庭内部能处理,大队革委会自己也能处理,是劳教还是批判大会上挂牌子做检讨,都由大队革委会说了算,根本用不着公社的派出所。
生产队队长这话一说出来,船上顿时又是一片死寂。宁金生坐在船上捂着脸,眼睛一直紧紧闭着,只觉得呼吸都困难,巴不得一头栽这水里淹死算了。
宁金生一路上都没有出声说话,下船回到家也没心情和胃口吃饭,直接去歪床上睡觉去了。穷得要吃不起饭了,胡秀莲随便热了点饭端到他面前,他起来胡乱刨两口也就算了。
因为宁兰闹的这个事情,宁波宁洋这几天都没人管,中午在学校倒是正常吃饭的,但晚上回家后也都没怎么吃饱,浑身上下的衣服更是脏兮兮的。
看胡秀莲端着剩饭从屋里出来,宁波开口问了句:“没找到二姐吗?”
胡秀莲把碗放到桌子上,简直想哭,只说:“她怕不是死了。”
宁波宁洋知道胡秀莲这是在说气话,她每次气起来,就说要杀了谁,或者咒谁已经死了。但这话也很明白地回答了问题,他们没有找到宁兰。
宁波宁洋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,被当做宝贝疙瘩捧着,早就习惯了家里的人都对他们付出。他们不觉得宁金生和胡秀莲有问题,只觉得两个姐姐不称职有问题。
挺气的,宁洋又说:“不回来就算了,要这样的姐姐有什么用。”
胡秀莲现在可硬气不起来,软着腿肚子在桌子边坐下来,胳膊往桌面上一撑,手掌捂住脸,立马就为难得啪啪掉眼泪了。她捂一阵脸吸吸鼻子,然后喑着嗓音说:“她把家里的钱全偷走了,她不回来,我们家怎么给赵家交代啊。”
宁波气得心里眼里都直冒火,他和宁洋都听得懂,赵家就是宁兰定了亲的那户人家。宁兰偷了家里所有钱跑了,他们家接下来不止要过苦日子,赵家没了媳妇又赔了钱,肯定也不会放过他家。
胡秀莲最是清楚,赵家本来也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,这两百块彩礼还不知道怎么凑出来的呢。如果他家不把宁兰嫁过去,又还不上这两百块钱,赵家百分之一百要跟他家拼命。
世间万事不能涉及钱,一旦涉及到骗钱骗财,出人命都不是稀奇事。
看胡秀莲为难得抹着眼泪吸溜鼻子哭起来,宁波屏着气想了想,忽又说:“那就找亲戚家借点钱,先把彩礼凑出来还给他们家好了。”
哪有这么容易的,胡秀莲又使劲吸一吸鼻子,声音里满是鼻音道:“说得轻巧,咱家哪有什么有钱的亲戚啊,全都是一些穷亲戚,怎么也借不出两百块钱来的。”
当初这两百块让她有多得意,现在就让她有多为难。
正在她为难想撞墙的时候,宁洋忽又说:“大姐这两年不是做了很多绣活嘛,她一个人才能花多少钱?而且她现在是大学生,肯定认识了不少城里有钱人,要不……我们去找大姐?”
听到这话,胡秀莲猛一下看向宁洋,然后眨眨眼想是啊,她怎么会忘了自己还有个大学生的女儿呢?家里落到如此境地,她就能真的见死也不救吗?
忽然又看到了希望,胡秀莲忙从桌子边站起身,进屋对宁金生说:“阿洋说得对,还有阿香呢,要不咱们一家过去求求她,让她帮我们度过这个难关。”
不能真等赵家得知消息闹上门来,一定不能让赵家闹上门,那场面完全都不能想象。
宁金生听到这话却没有看到什么希望,躺着不动说:“你指望宁阿香那个没良心的东西,家里就是让人给抄了,她也不可能会出手帮忙的。宁兰要不是学她这个大姐,学她的自私自利没良心,绝对做不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。”
胡秀莲坐到床沿上,“骂她有什么用,现在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试试了,我们先去求她看看,如果她真的铁石心肠,那到时候赵家闹上门,就让赵家的人去找她。再怎么说她也是宁兰的亲姐姐,和我们当父母的差在哪?她手里有钱,上了大学还认识不少有钱人,就让赵家的人去管她要钱。总之我们手里没有,赵家的人就是把我们逼死,也逼不出一分钱来。”
听到这话,宁金生僵滞了半天的眸子才动了一下。然后他仿佛找回了精气神,转过眸子看向胡秀莲,看一阵忽翻身起来,穿上鞋立马就往外走。
“走!找她去!”
胡秀莲和宁波宁洋跟在他身后,便在月黑风高的晚上,往河边找宁香去了。一家人这次攒足了劲,想着不管她答应不答应,愿意不愿意,都要让宁香出来扛这个雷。
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,家里一个有用的都没有,也只有宁香能扛这个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