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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节(1 / 2)

是了,错不了。

这张脸,显然就是谢衡之的新婚妻子商氏。

亦泠闭上眼,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腿。

……好疼。

其实亦泠从未见过商氏,只是对她的才气和美貌有所耳闻。

大梁的文人骚客曾评价:江州名门之后商氏,有咏絮之才,班淑之德。但这些加起来,也不如她眼下一颗滴泪痣来得绰约动人。

加之时时守在亦泠身旁的婢女中,有一个就是商氏的陪嫁锦葵。

这些日子她和谢府的芸儿在亦泠床边话家常时,便常常提起自己在江州商家的见闻。

“我们夫人的墨宝在江州可是有价无市呢,都说我们夫人若是男子,必定是高中状元的。”

“我们夫人从‘亦’字辈,原本单名一个‘岭’字,取峻岭之意。不过后来有高人说我们夫人命中缺水,才把‘岭’改为‘泠’的。”

江州商氏,天下独此一家,又和亦泠恰巧撞了名。

除了谢衡之那新婚妻子,还能有谁?

如今醒来再亲眼看见了这张脸,亦泠已经骗不了自己了。

“夫人……”

锦葵在一旁见亦泠如此沉重的神色,以为她是太在意自己容貌了,便宽慰道,“您只是昏睡了许久,有些消瘦了,日后好好将养一番,必定又和往常一样明艳照人!”

亦泠没有说话,只是放下镜子,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站了起来。

她绕过屏风,走到门前,迎着明晃晃的日光,推开了那扇菱花木门。

入目之处是一个雅致的小院,绿松翠木在秋日依然郁郁葱葱,还有几盆菊花正含苞待放。

檐下回廊立着花栏杆,横枋下的花格棱条上雕刻了龟背锦纹。

脚下踩的是细墁地面,以墁砖层为垫层,用生桐油“泼墨钻生”,十分讲究。

眼前一切似乎都在告诉亦泠,这里是上京。

她以谢衡之妻子的身体,回到上京了。

但亦泠想不明白,变成谁不好,为何偏偏是谢衡之的妻子?

老天爷这不是故意恶心她吗?

何况在亦泠生前,她就对这位商氏有所微词。

素不相识的两个人,相隔千里,本该一辈子都没有牵连。

虽然名字同音,倒也没有人将她们作比较。毕竟一个以才气名震天下,另一个却只会因婚事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。

但自从商氏将名字改得和亦泠一样后,两人就像是被捆绑了一般。

夸商氏是“才女”,就会贬亦泠为“财女”——文采几乎没有,金银珠宝倒是积攒了一屋子。

说商氏贤良淑德,就要拉踩一番亦泠的克夫伟绩。

亦泠本就要膈应死了,没想到还有更荒谬的事情。

这才名远扬的女状元,竟被人发现了她藏在闺阁写给谢衡之的情诗,足足九十六首!

商氏平时随便写个对联都会被文人墨客们拿来仔细品鉴观摩,何况是缠绵蕴藉的情诗呢?

这事儿比瘟疫还传得快,不多时就闹得上京也人人皆知了。

当时亦泠听说了这事儿,觉得自己又被隔空膈应了一道。

顶着和她一样的名字,贴上“爱慕谢衡之”的标签,是亦泠吃饭的时候想到此事都会噎一下的程度。

话说回来,商氏那些诗确实写得不错,连亦泠这个不通文墨的人读了都觉得哀感顽艳。

当今圣上又向来喜好诗句,听闻此事后夸赞商氏深情厚意,切切在心。后来可能是越想越觉得两人般配,竟直接在自己的万寿宴上赐了婚。

犹记得商氏嫁到上京那日,十里红妆,蔚为大观。

彼时亦泠却只有一些零碎的行囊,坐着朴素狭小的马车,被她的父母偷偷摸摸送去雍凉。

两行人在上京城门交汇,一进一出,对比的亦泠好不凄惨。

或许命运的齿轮就在那一刻产生了交错,甚至更早,在商氏改名的时候,便注定了如今的阴差阳错。

有风吹过,拂动了亦泠鬓边碎发,触感飘忽又真实。

一个矮墩墩的中年仆妇领着好几个下人匆匆赶了过来。

她是商氏的陪嫁曹嬷嬷,原本一直照顾着昏睡的亦泠,刚刚是按着时常去后厨煮些药膳才走开了。

一得到消息,自然是第一时间赶了回来,还不忘带上热乎乎的白粥。

“夫人您终于醒了!怎么站在外面?您落水受了凉,可不能再见风了!”

人还没到跟前,曹嬷嬷的眼睛和嘴巴已经忙碌了起来,“锦葵怎么不给夫人批上外衣?要是冻着了夫人可怎么办?芸儿!芸儿呢?!夫人昏睡了这么多天肯定饿了,赶紧把粥菜都布好。”

亦泠怔然看着曹嬷嬷,一动不动。

这位妇人的声音中气十足,又带着几分天然的沙哑,很有辨识度。

在昏睡时,她就常常被这位曹嬷嬷吵得心烦意乱,总是左一句“大人”又一句“大人”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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